◇何志宏
窗外的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,茶盏里浮沉的叶片渐渐舒展,书页间泛黄的墨迹在光晕下若隐若现。这样的时刻,总让人想起读书的意义——它不是急着赶路的行囊,而是供灵魂停泊的港湾;不是橱窗里炫耀的珍宝,而是掌心摩挲的旧书,褶皱里藏着岁月的私语。
读书,是与千万个灵魂的对话。翻开一本书,便是推开一扇门。门后可能是朱自清笔下父亲蹒跚攀爬的月台,是史铁生轮椅碾过地坛落叶的叹息,亦或是三毛在撒哈拉沙漠仰望的星空。这些文字如同一面镜子,照见他人的悲欢,也映出自己的倒影。杨绛在《我们仨》中写道:“人间没有单纯的快乐,快乐总夹带着烦恼和忧虑。”而读书,恰是借他人的烦恼与快乐,浇自己胸中块垒。
有时,书页间的对话甚至超越时空。读徐则臣的《花街九故事》,仿佛看见老北京的胡同里飘着糖葫芦的甜香;读李娟的《阿勒泰的角落》,又像枕着草原的夜风入眠。这些文字将遥远的风景与陌生的生命,化作血脉相连的共鸣。正如一位读者所言:“散文像卸了妆的姐妹,很真、很近。”读书,便是与这些“姐妹”围炉夜话,听她们讲述生命的褶皱里如何藏匿星光。
读书,是对抗浮躁的锚。在这个信息如潮的时代,我们被碎片化的浪潮裹挟,注意力像风中的蒲公英般飘散。而读书,是一场刻意为之的“慢”。它要求我们放下手机,静坐一隅,任由文字的溪流漫过心田。汪曾祺写草木虫鱼,字字句句皆是对生活细节的凝视;周晓枫的散文里,连尘埃都闪烁着哲学的光。这种“慢”,不是停滞,而是沉淀——让浮躁的心在文字的褶皱中找到支点。
有人问:“读书有什么用?”韩永进先生的回答朴素却深刻:“就像谁会问吃饭有什么用?”读书如吃饭,滋养的是看不见的根系。当短视频的喧嚣令人眩晕时,一本《雅舍小品》便能让人在梁实秋的幽默里会心一笑;当焦虑如藤蔓缠绕时,史铁生对生命的诘问与释然,便成了破开迷雾的刀锋。
读书,是重塑自我的修行。每一本书都是作者用血肉浇筑的庙宇,而读者是其中跪拜的信徒,也是执炬的朝圣者。读傅菲的散文,学会在城市的缝隙里发现野草的倔强;读塞壬的非虚构文字,触摸到流水线工人的掌纹与心跳。这些文字不仅拓展视野,更在悄然重塑我们的筋骨——让我们学会以更柔软的姿态拥抱世界的参差。
读书亦是一场“向内的远征”。当我们在书页间跋涉,那些被生活磨损的棱角会被文字重新打磨。蒙曼曾说:“读书像吃饭,不记得具体内容,但它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。”这种存在,是谈吐间的从容,是困境中的定力,是面对无常时依然相信“人间值得”的天真。
书是渡船,亦是彼岸。黄昏渐深,茶已凉透,书页间的光影却愈发清晰。读书的意义,或许正如刘桂萍笔下的“精神传承”——我们以文字为舟,载着前人的智慧顺流而下,又在自己的生命里激起新的涟漪。
杨绛曾说:“用生活所感去读书,用读书所得去生活。”当我们合上书卷,那些被文字点亮的瞬间,终将化作照亮前路的星火。而读书本身,早已不是目的,而是生命在浩瀚宇宙中,写给自己的最长情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