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甘
冬天给人单调深沉的印象,少了春天的芬芳、夏天的繁盛、秋天的斑斓。其实,冬天是有趣味的。
儿时,冬天并不寂寥。
当早晨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,看见满院、满房、满山、满洼的白雪,心中便火急火燎地想往外跑,把歪歪扭扭的雪印撒满庄子。别的小伙伴们看到留在雪上的脚印,没多久便会聚在一块,开始在雪地里的狂欢。打雪仗,堆雪人,山里娃娃玩得畅快。那时的农村孩子,盘算着如何利用雪天,犒劳一下干瘪的肚皮。
机灵的麻雀徒手是捉不到的。不过,雪覆大地,断了麻雀的食粮,它也会自投罗网。在扫过雪的空地上,我们把筛子用一尺长许的木棍支起,底下撒些瘪麦粒,在木棍上拉条长长的绳子,我们就躲在远处握着绳头,死盯着筛子底。麻雀胆小,在筛子周围盘桓,东张西望,轻易不肯上钩。可饥饿是现实的,面对近在咫尺,伸手可及的食粮,人都难以自持,遑论这小麻雀。一旦进入筛下点头啄食,我们就将绳子猛地一扽,麻雀便成了笼中之鸟,囊中之物了。
大人们背着猎枪,缠着裹腿,去山原坡地追捕野兔、雉鸡,总有所获,给家人解了口腹之欲。
请不要用现在的眼光审视当时的“残忍”,当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!
冬天最刺激的玩法莫过于滑冰。
老家属二阴山区,阴山坡洼渗出股股山泉,入冬就冻结成片片或道道冰溜,白如雪,晶如玉,挂在土灰的山坡上格外显眼,那也是娃娃们的钟爱之物。
有准备了木板,坐在小木板上滑的,箭似的射出去;有不靠外物,只圪蹴着、双手向后一撑,“嗖——”的一声就飞出去;还有胆大的,棍似的直立着,像火柴划过冰面。每次滑出,都伴随着伙伴们的大呼小叫。有始终保持姿势不变的,有半途七扭八歪的,有跌倒的,都被光滑的冰面送到了另一头,玩得忘乎所以,只有当妈妈喊着回家吃饭时,方察觉到了饥肠辘辘。
顺着小河的冰盖滑冰,也够好玩的。
小河很容易封盖,起初冻得不结实,缺经验的我们,没少掉进冰窟窿,好在河小水浅,安全方面并无大碍。农村的娃娃们生来瓷实,感冒重了,不过两片药的事情。吃一堑长一智,我们在冰盖上滑,先用石头砸一砸冰面,试探一下冰盖的厚度,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滑。有时,我们干脆比赛砸冰,冰盖“豁啷——豁啷——”的塌陷声,激起我们更大的兴头,就这样,一段河的冰盖被破坏掉了。我们不懂河的感受,只满足了童年的兴致。
离老家不远有冶海天池,据说冬季封冻后冰盖上会形成山川草木、宫阙亭榭、人物鸟兽……亦幻亦真的冰图,蔚为壮观。不过,只在数九寒天凸显。我至今还惦记着。
儿时的冬趣,早成回忆。我现在热爱冬天,大半是爱上摄影的缘故。
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那童话般的世界,那冰清玉洁的仙境,真使我痴迷其间,流连忘返。红园的初雪,给江南似的园林镀了银边、铺了玉毯,比苏州园林更添风韵;八坊十三巷的雪后,瓦上、墙头、雕塑上、巷道里,到处装饰着晶莹的白雪,愈加显得古香古色,徜徉其间,便可以嗅见从各家院落里飘出的茶饭香;雪后的东郊公园也很上镜,南湖的红亭雪影、东湖小岛上的亭榭临雪、水杉大道上的琼枝玉树,吸引来了无数爱雪的老幼,留下了无数值得回忆的靓影……如果天公作美,迎春灯会期间降下瑞雪,那“雪打灯”的胜景吉兆,就更加赏心悦目了。
忽然记起儿时的一件事,我给在寒天雪地里到我们村上放电影的师傅送了一盆炭火,师傅连夸我真是“雪中送炭!”想起此事,至今心生温热。
冬自有冬的乐趣。不管过去现在、不论城市农村、不分男女老少,只要怀揣一颗热爱生活的火热之心,方可乐在其中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