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的夜风舒适、惬意。斜阳夕照时,风侧着身子,挤进阳光的缝隙,把随身携带的凉爽传染给大地。劳碌一整天的人们,携余晖,与家人漫不经心地走走,聊聊闲话,看看小城夜景。乐而悠哉。
我是一个俗人,见山是山,见树是树,见花便是花。落日余晖下,独自把疲惫抛给风。看斜阳、看拉长的树影、看来来往往的人、看小摊小贩如何叫卖……陶而怡然。
红园夜市的拐角,马大爷和马奶奶的烧烤摊很是热闹。一个简易的手推铁皮车,食客挑选好食材,马奶奶熟练的圈上两道皮筋,交给油锅前的马大爷,马大爷利落的放入油锅,油沸腾后,再翻过来,等两面有了黄灿灿的颜色,捞出放在空盘里,撒点烧烤料、辣椒。简单的做法,常见的食材,食客吃得津津有味。小推车的生意,在老人家平和安静地微笑里,沸腾。一盏灯,悬吊在小车的上方,在夜风里,左右摇摆,却也明亮。世界有一种表面上的安静,马大爷和马奶奶置身其间,像一只飞舞在灯上的蛾子,他们的呼吸和咳嗽被喧嚣湮没。
相比马大爷烧烤摊的热闹,仅差几步的“麦艳炒豆”就稍显冷清。一个铁皮推车,上面架着一个铁皮炉子,烧着木炭。炉子上支着一口大大的黑铁锅,边上的几口布袋,装有黄豆、大豆、小豆。麦艳右手执一短手柄的秃笤帚,在锅里不断翻炒大豆,“噼噼啪啪”豆子爆出的香味,漫在小街地每个角落,吸引路人,可人们只是短暂地做一停留,又继续去别的摊点。麦艳不会刻意挽留顾客,自顾自低头翻炒大豆,左手时不时地擦一下鬓角浸出来的汗。
见到我,麦艳嘴角微微上扬,说:来了?吃个豆子,刚刚炒出来的。说罢,从铁锅旁边的一个布袋里抓出一把豆子,递过来。那双粗糙的手比前几天更粗糙了,手掌和指关节的褶皱里塞满黑乎乎的尘土,牢牢地附着在黑褐色的手背上。我接过还有余温的大豆,攥在手心里,暖暖的感觉。天全部暗下来时,麦艳拧亮了小推车上悬挂的灯,收拾摊点,准备回家给孩子和男人做晚饭。而此时,散步的人慢慢多了起来。
我和麦艳本不相识,偶尔路过,被豆香牵引,不自觉到她摊点,看她炒豆子。时间久了,我们渐渐熟络起来。她常常对我说一些有关她的事。比如:小本生意的无奈、生活的压力、恨铁不成钢的男人、无人照管的孩子……麦艳总是一边说话,一边炒豆。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在闹哄哄的街头格外清脆。而我,只需做一个安静的听客,就是对她唯一的帮助。
麦艳瘦弱的背影,在黑夜里渐渐变小。小推车上悬挂的灯,散发着橘色的光,将她的背影拉长再拉长。
一年四季的夜,一如既往地黑。麦艳小推车上的灯,和马大爷的一样,如夜间唯一的萤火虫,在天地间一闪一闪……